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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迪
4月2日,本版刊登了報告文學作家李迪的作品《菊兒開店》。文章見報后收獲大量好評，美發(fā)店女老板石娟的創(chuàng)業(yè)故事，笑中有淚，感動了許多讀者。菊兒的美發(fā)店經(jīng)營得怎么樣，她的生活又有什么新的波瀾？應本報之邀，作家李迪又創(chuàng)作出續(xù)篇《菊兒的夢》，以第一人稱繼續(xù)講述這個平凡人的平凡故事，和她樸實但卻迷人感人的夢。
我經(jīng)營的第一個美容美發(fā)店紅火起來以后，又開了第二個店。
萬事開頭難。美發(fā)大工肖強要跟我去新店，他剪頭燙發(fā)沒的挑兒。我說，要干，你得入股。肖強愣了，為什么？
你說為什么？
肖強抓抓腦殼，你怕新店萬一沒客人，留不住我。
錯！肖強，咱們出來掙錢都不易，我想讓你跟我一樣，也當老板。
姐，你看得起我，你說怎么辦吧。
你能拿多少錢？
我身上就有八千。
好，那你就拿八千，剩下的我拿。如果我拿五萬，就比你多四萬二，店里掙了錢，先把四萬二還我，咱倆就找齊了，就都是這個店的老板了，再掙多少都平分。行嗎？
行！姐，你是好人，我跟定你了。
姐也離不開你！
于是，我們就開始交房租、裝修、買東西。
隔壁原本就有個美容美發(fā)店，面積不大。老板姓金，也是女的，跟我歲數(shù)差不多，但名字叫起來比我有錢。叫什么？金鑲玉。
既然兩家開店，就有競爭。服務好不好表面還看不出來，裝修呀，價格呀，就很重要。我讓肖強去旁邊兒店看看。
他看回來了。我問，她家裝得好嗎？
不好，什么破玩意兒??！
一聽這話，加上又沒多少錢，我就四白落地，簡簡單單。
想不到裝修的時候，工人一敲墻，金鑲玉就過來了，手里搖著一把日本小紙扇兒，說你快過去看看，把我家鏡子都敲裂了。我過去一看，哎喲，都傻了，人家裝得特棒，完全按照日本家庭式美容美發(fā)院裝的，很溫馨，很舒適。設備呢，也是一水兒的日本機器，焗油機，燙頭機。
我賠了鏡子錢，回來對肖強說，你什么眼神兒啊。人家裝得特有品位，咱家裝得跟貧民窟似的。人家設備全是日本貨，咱家全是從珠市口市場淘的二手貨。
肖強說，沒關系，咱拿技術PK！我說，還是要打服務牌。
后來，我才知道，敢情這位金里鑲著玉的是在日本學的美容美發(fā)，店名也很日本，叫櫻之花。她老公是附近學校的校長，這樣一來，學生剪頭去她家，老師燙頭去她家，有很多家長也去消費，這些都出乎我的意料。
怎么辦？裝修不行，人脈不行，客人如果不進門，服務牌也打不成，只好先打價格戰(zhàn)。她家剪頭二十塊。我說，肖強，咱就收十塊，你貼出去！
結果，開業(yè)大吉。客人呼呼地進，一圖便宜，二圖新鮮。
櫻之花那邊就慘了點兒，花兒開著，蝴蝶少。金鑲玉急得把太陽旗都插上了，還把日本發(fā)的證書放大了擺到馬路中間。這也沒用，來我家剪頭的人說，她就是把證書擺到前門樓子上，咱也不去，咱愛國！
下班后，肖強住在店里看門兒，我趕著去看孩子。我前腳剛走，就看見金鑲玉鉆進我們店里。我看完孩子，打電話給肖強。
金老板到店里來干嗎？
她說，你們家剪頭十塊，干嗎不五塊呢！
我說，好，滿足她！馬上改，五塊！
干嗎呀，菊兒姐，她是惡心人來了，咱跟她較什么勁啊。
我說，就較這個勁了，五塊！你現(xiàn)在就寫好貼出去！
好家伙，五塊，全市最低價。第二天，十里八鄉(xiāng)的人都來了，差點兒把門給擠倒了。肖強剪一個，我洗一個，就跟洗大蘿卜似的，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。肖強也眼冒五朵金花，說這都是從哪兒鉆出來的??！
當天晚上，一數(shù)錢，好嘛，兩千多！尾數(shù)都是八十八。我說，八八發(fā)！咱們要發(fā)呀。說完，兩人都癱地上了。
就這樣，我倆忙得沒時間做飯吃。我買了個電飯鍋，把雞翅膀、雞爪子往里一燉，再買點兒大餅就著吃。一到中午，屋里燉得特香，等著剪頭的客人直咽口水。我說，拿一個吃吧，嘗嘗。客人都熟了，也不客氣。等我跟肖強吃的時候，連湯兒都讓人家喝光了。我倆就著屋里的余香，白嘴兒吃大餅，挺樂。
店里生意一天比一天好，我就說，肖強，咱們價格回歸，剪頭十塊！
肖強瞪大眼睛，啊，要提價？
我說，對，你貼出去吧。
金鑲玉一看我們提價了，她就降價，從二十塊一下子降到八塊，比我們還便宜兩塊。
我說，肖強，她降，咱還漲，剪頭十五！
不對吧？
你就漲！
為什么？
你想想，現(xiàn)在不同剛開張，客人都認你的手藝了，找你剪頭的多還是燙頭的多？
當然燙頭的多。
這就對了，燙一個，差不多要三百，咱們就下功夫燙好每一個，吸引更多的人來燙頭。剪頭的人如果嫌貴了，少來幾個沒關系。我們的盈利不會少，只會更多。
果然，我們的剪頭雖然提價了，盈利卻有增無減。而且，不少慕名前來的，一看多個五塊六塊的，也不在乎，照樣進店。
漲也不行，降也沒戲，金鑲玉都糊涂了。我就順勢而為，開始賣卡。包月，包年。于是，錢大把進賬，按照事先約定，比肖強多拿的本錢先還我了。這樣，我們雙方投資各半，都當起了老板，掙了錢就平分。
肖強高興得大眼如燈，姐，我從來沒有拿過這么多錢！
有一天，來了位中年婦女。她一進門，我就迎上去，接過外衣，倒了水，美女，您要做什么？
她說，我想燙頭，可你們家店太小了。我說，您放心，廟小和尚大，絕對給您燙好了，給您伺候舒服了。
她一聽就樂了。我對肖強說，一定要給這位姐燙好，把你的看家本事全使出來！
肖強下功夫為她燙發(fā)。燙完了，她左照照，右照照，特別滿意?？吹降昀镞€擺著美容床，就說，你們還美容哪。
我說，天下沒有不美麗的女人，只有不會美麗的女人。把您交給我，我會讓您的臉蛋兒更配得上您這漂亮的頭發(fā)?？茨?，長得多美啊！只是，您的皮膚有點兒干。為什么，北京的水，堿重。跟蒸饅頭一樣，堿多了，饅頭就裂口兒發(fā)黃。那咋辦？上小蘇打。一上，黃氣兒就下去了。我代理的美容產(chǎn)品，專門對付水堿，能讓您皮膚亮麗，青春永在。我今天給您用上，您先體驗體驗。我再告訴您，有時候您洗完澡身上還癢，那也是水堿鬧的。我給您說個法兒，洗的時候，您拿點兒蜂蜜或者酸奶，抹到身上效果特好。這是我琢磨出來的，我用，您也試試？
喲，你說得真好，我愛聽！
謝謝您。如果您覺得我做得好，可以買張卡，方便又實惠。
多少錢一張？
八百，做十二次。今天做的這次，就贈送了。
她一聽很高興，當時就同意了。又問，我買了卡，我孩子來剪頭，能便宜點兒嗎？
我說，能。我們對外十五，你孩子來了，十塊！
沒想到，她馬上就掏手機打了電話。一會兒，她孩子來了。一看，哎喲，一米九！肖強也愣了。這孩子一進來，問剪頭多少錢？肖強心想這哪兒是孩子呀，就說，十五！
我馬上說，肖強，你收十塊。肖強不高興了，為什么？我剪頭就十五。我說，不為什么，你就收十塊吧。
中年婦女說，算了吧，十五就十五。我說，不，說十塊就十塊。肖強你再講，我今天就免單，一分不收。
肖強只好收了十塊。
中年婦女做完美容，二話沒說，八百，買了一張卡。母子倆高高興興走了，肖強坐那兒運氣。
我關上門兒說，肖強，就算咱倆現(xiàn)在平起平坐，都是老板了，也要分個對錯，誰對就要聽誰的。別看這么個小店，要想辦好，方方面面都有學問，你的品位，你的氣質(zhì)，你的方式方法。答應人家十塊，來了一看，噢，人家孩子個兒高，就改口十五。做生意講的是誠信！你缺這五塊嗎？我給你。做人也好，做老板也好，都要心誠。咱家門口兒貼的是什么？精做細剪，以誠相待。那是我貼的，我就信奉這個。既然答應人家十塊，就是進來個姚明，也十塊！這條街上開店的不只咱一家，客人為什么上咱這兒來？一是氛圍好，一進來，干凈，溫馨，老板有親和力，進門兒笑臉相迎。喲，您來啦，您請坐，拿衣服，倒水。人家覺得你看得起她；二呢，價格平民化，人家花得起；第三，才是技術好，活兒漂亮。技術是一眼看不見的，所以排在最后，別牛。今天，我為什么不讓你？當時人家說買卡還沒有掏錢呢，因為多收五塊她生氣了，卡就不會買了。你想沒想到，這八百塊里，也有你四百？她不是沒錢，是要個好心情。你明白嗎？
肖強到底是個好小伙兒，姐，我錯了。今天這四百，我不要了，就當罰款吧。
到了晚上，分錢的時候，我還是把四百塊給了他。他不拿。
我說，拿著！
姐……
他差點兒掉了淚。
我要走時，他又叫住我。我問，什么事兒？
他說，姐，她的頭，她的臉，她的好心情，就是活廣告。
哎喲，你明白啦，趕明兒可以講課啦！
打這以后，我注意到，當一米九再來剪頭時，肖強搶著說，十塊！
我們店因為服務出色，被工商評為先進個體戶?？腿硕嗔耍胤骄惋@得小了。一天，負責市場的老王頭兒找上門來，說街道辦歐陽主任發(fā)話了，給你們擴大面積，把后山墻打開，再往外接三十米。我問，誰是歐陽主任??？老王頭兒說，嗨，連這個都不知道，她兒子一米九！肖強一聽，沖我伸大拇指。
這一擴大可美了，我又進設備又招人。金鑲玉看見了，也要求擴大。老王頭兒說，不行。金鑲玉問，為什么她能擴大？老王頭說兒，人家是先進個體戶，有能耐你也先進一回！金鑲玉氣得把小紙扇兒都搖散了。
一天下午，她過來找碴兒，對我說，你家新來的員工，跟我家客人說，我家剪頭不好，吹頭也不好。你讓他閉上嘴，他再胡說八道，我就找人收拾他！
我說，金老板，你前半截兒話我接受，兩家開店，不能說別人不好，我要教育我的員工。后半截兒話你給我收回，哪兒涼快上哪兒去！
這時候，她老公過來了，到底是當校長的，先把她拽開，又對我說，大姐，你別生氣，都是同行，有話好說。
我說，對，同行不應該是冤家，應該是朋友。咱們聚在一起是緣分，應該互相切磋，取長補短。金老板，你是從日本學回來的，店裝修得很有品位，機器也先進，我要向你學習?？墒悄阃{人就不對了，我菊兒不是嚇大的。我憑實力，憑對客人真誠，把我的小店做好。你天天琢磨我，琢磨別人，你分心了，妹妹！
一席話，說得她點了頭兒。我說，金老板，你沒事兒過來吧，我給你做做美容。
想不到，沒過幾天，警車開來了，把她帶走，把店也封了。我看見常來剪頭的片兒警永利也跟著忙活，就問怎么了。
永利說，你別打聽啊，兒童不宜！
原來，櫻之花涉嫌色情服務被舉報了。我真為金鑲玉感到惋惜，她留學時一定吃了不少苦，回國后自己開店也不容易。在商業(yè)競爭中一步走錯，真是不幸。
永利看我不高興，說，姐，你怎么晴轉多云?。繘]人跟你爭了，你應該滿臉大太陽?。?/p>
永利，姐托你個事兒行嗎？
你說！
回頭你要是見著金鑲玉，就跟她說，我對不起她。我來了，把她擠走了。讓她好好改造，等出來的時候，要是沒了工作，就跟我一起干。
永利聽了，半天沒出聲兒。
一天，做美容的關莉跟我說，媽，我要結婚了，想回老家去結。
她從貴州農(nóng)村來的第一天，就管我叫媽。我呢，也把她當自己的閨女，心疼，呵護。
哦？我說，媽祝賀你！你結婚以后還回來嗎？
她笑了，回來呀，不回來吃什么呀？
我也笑了，回來就好，我真舍不得你走。
我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。關莉剛來的時候什么都不會，我手把手從零教她，把心都掏給她了?，F(xiàn)在她是店里的臺柱子，像她這樣出色的美容師，想從社會上招，沒戲。
關莉說，媽，我也舍不得你。
我一聽，差點兒掉了淚。好了，你去吧，媽給你準備一套嫁妝。
兩天后，關莉走了。我盼星星盼月亮，盼她早點兒回來。想不到，她再也沒回來。來店里做美容的客人也一天天見少，我感到很奇怪。
這天下午，肖強神秘地對我說，姐，關莉自己開店了。
啊？她不是回家結婚了嗎？
哪兒啊，壓根兒就沒這回事兒。
你別拿姐開心了。小關不是那種人，她不會。
肖強急了，姐，我都看見了，就在南三條！我聽客人說，她群發(fā)信息，說跟姐開了一個連鎖店，客人就呼啦呼啦跑她那兒去了。
我驚呆了。南三條離我這兒多近啊，僅一街之隔。難怪美容的客人越來越少，原來是這么回事兒。這孩子，怎么會這樣呢？
肖強把關莉的新手機號給了我，我馬上打過去。
媽，關莉看出是我的手機，還叫我媽。
我問，小關，你在哪兒？
我回家了。
你真回家了嗎？
我……我在外面學習呢，我……以后也想開個店……
小關，我還沒死，咱們還有見面兒的時候。你想離開我沒錯兒，你想當老板也沒錯兒。我跟你們都說過，凡是給我打工的，早早晚晚都要當老板。但是，小關，人要講良心。你當老板可以，挖墻腳兒不行！做生意要講原則，也要講職業(yè)道德，要靠自己的能力，明白嗎？
沒有，我沒挖你的客人，是她們打電話找的我。
你早換號了，連我打電話都找不著你，她們怎么能找到？
……我不說了，這兒忙著呢。
說完，關莉就把電話掛了。
我坐在那兒，舉著沒了聲兒的手機，心里哆嗦著，眼淚撲啦啦掉下來。
姐，你別哭，我找她說理去！肖強大聲說。
我這才看到，店里的弟弟妹妹都站在我面前。
我是要去找關莉，當面跟她講講做人。但不能讓肖強去，他火氣太大。新來不久的大工宋新說，姐，我跟你去！
我說，宋新，你去了可不許動手啊，都是出來混飯吃的，誰都不易。也別太為難她，說說就算了，告訴她做人要有良心。昧良心的錢，掙不長。
說起來容易做到難。我跟宋新來到南三條，一找到關莉開的店，宋新還沒怎么著，我先火冒三丈，恨不得把房都給扒了。為什么？遠遠的，就看見店門口，貼著醒目的大彩噴，上面寫著：您給我機會，讓我為您服務。您給我時間，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！
這不是我的座右銘嗎？這詞兒我想了幾個晚上，頭發(fā)都抓掉一大把。不說全國首創(chuàng)，起碼北京是獨一份兒。大彩噴就掛在我的店門口，這會兒成她的了！
進店一看，裝修得跟我一模一樣，窗簾兒，紫紅的；柜子，乳白的。一屋子掛的都是她跟名演員的合影，跟開照相館似的。這些演員到我的店里來美容美發(fā)，關莉就張羅著跟人家照相，說留個紀念，我還傻帽兒似地幫她照呢，左一張，右一張。想不到她安了這份兒心，收下我?guī)椭鴶?shù)的錢，直接把我裝麻袋甩給了人販子。再看看躺在床上做美容的客人，差不多都是我的老客人。
我跟宋新進去時候，關莉正忙著，都沒工夫看我們。哎喲喂，完全變了個人兒！穿一件低胸的花衣裳，燙一個波浪大花兒的頭，小嘴兒抹得像叼了鮮雞肝兒。想當初，她從鄉(xiāng)下來的時候，提溜個破箱子，一臉的農(nóng)村紅，一頭的小黃毛兒，真是今非昔比。
宋新黑著臉走過去，鼻子里冒火，哼！
關莉聞聲抬眼，正碰上怒目金剛。哥，你來了！
你叫誰呢？誰是你哥呀！宋新叫起來。
我想不到宋新會發(fā)這么大的火，又解氣，又從心里感謝他。
關莉嚇傻了?？匆娢译S后跟進來了，臉兒緊得像鼓皮，媽，你，您別生氣，我是靠我自己……
不容我開腔兒，宋新?lián)屩f，靠你自己？你剛來的時候誰認識你？姐手把手教你，三年了，你連招呼都不打，還挖客人！
關莉說，我沒挖。
宋新說，放了屁誰承認？你不通知客人，客人能知道你在這兒開店嗎？沒有你這樣兒的，你對不起姐。
關莉說，媽對我挺好的，我沒有對不起她，她跟我媽似的。
我一直沒說話，關莉這句話給我惹急了，我指著她鼻子說，小關，我從來不訓人，但是我今天真的要訓你了。你不是叫我媽嗎？我沒給你教育好。你要真是我閨女，我今天就大嘴巴抽你！你跟我三年，我把你當小祖宗供著，你來的時候有什么？破衣服破鞋。你從我這兒走的時候，金碧輝煌！腳鏈兒，手鏈兒，名包兒，跟一富婆兒似的。對不對？
關莉還說，媽，您別生氣……
我說，我不是生氣，我是傷心，知道嗎？我現(xiàn)在才知道什么是心痛。我說過，我不怕背叛我，就怕欺騙我。小關，你可以背叛我，可以覺得我不好，可以另立門戶。但是，你不能欺騙我！三年了，我把你當閨女一樣，你在我這兒一月掙七八千！你自己好好想想，你這樣做，還有沒有點兒德行？
關莉不說話了，低下頭。
我說，今天我來兩個目的，第一，你不許再給我的客人打電話說你跟我開了連鎖店。我跟你開了嗎？我都五十多了，你剛二十五，比我小一半呢，美好的生活剛開始。你跟我一個老太太較勁值得嗎？你還有奮斗的機會，還可以當大老板，我已經(jīng)沒有了。我開店投進去幾十萬元不容易。你要另立門戶可以，咱們互相幫忙兒，你不要拆我的臺；第二，墻上這些照片兒我要收走。這都是你在我店里照的，都是我的客人，你不能用來做廣告。你這樣做是要吃官司的，你知道一個明星的廣告要多少錢嗎？說出來嚇死你！
宋新說，姐，你跟她廢什么話，拿走就得了。
說著，脫鞋上床，手里舉著一只皮鞋，咔咔咔！用鞋跟兒把那些照片兒全挑下來了。走吧，姐！
我跟宋新走了，小關追出來，拉著我的手哭了，媽，媽，我錯了……
我說，小關，你沒錯兒。當老板是你的夢，你有權利實現(xiàn)，也應該實現(xiàn)。咱倆之間，沒有對錯之分。只是你有心計，我沒有心計，你比我更上一層樓。我謝謝你，你教會了我怎么做人。
媽，媽，我錯了，您就饒過我這一回吧……
我看小關哭得很傷心，心又軟了。我說，小關，你別哭了，你直起腰來，靠自己的能力好好干！你會超過我，今后會當大老板！
說完，我就走了。我心里很矛盾，也很后悔。三年了，為什么非要這樣分手呢？她是個沒有多少文化的農(nóng)村孩子，她要生存，她要掙錢，她有夢。她想借助我，她也不容易。我不是也有過同樣的經(jīng)歷嗎？在沒有路的地方找到路。我不但應該理解她，還應該支持她，幫助她。但是，我來鬧了，出了口窩囊氣，又覺得特爽。
為了關莉的事兒，我難過了好長時間。
后來，聽說她把那個店關了，重新找地方開了。在哪兒開的，不知道。
想不到，不出半個月，宋新也消失了。走的時候說孩子病了，急著要回老家。我給他買了車票，還給他拿上五千塊錢。他一走，再沒音信。打手機，關機。再打，干脆說沒有這個號兒。
后來，肖強告訴我，姐，宋新跟關莉合伙兒開了店，一個美發(fā)，一個美容，火得翻天。又說，他倆快要結婚了！
啊，我瞪大眼睛，這不可能！
肖強說，怎么不可能？我都看見了。
我一屁股坐在板凳上。
肖強說，姐，我去找他!
我搖搖頭。我到花店訂了一個大花籃兒，對肖強說，你代表姐，也代表弟兄姐妹，把這個花籃兒送過去，就說大家祝他倆生意興隆，和和美美。結婚的時候，別忘了請我們吃喜糖！
肖強叫了聲，姐……
做美容的女孩兒劉曼抱住我就哭，邊哭邊說，姐，老天對你不公，太不公了……
聽劉曼這樣說，我也哭了。
這天晚上，我做了一個夢，夢見宋新和關莉帶著請柬來了。不僅他倆來了，還來了二十多個男男女女。我一看，個個眼熟，哎喲，他們曾經(jīng)都是我的員工。
關莉摟著我說，媽，感謝您教會我們做人做事。我們現(xiàn)在都開了店，大家有個共同的心愿，回到您身邊，在您的帶領下，開品牌連鎖店！
宋新說，我們現(xiàn)在一共是七家，加上姐的兩家，就是九家。連鎖店成立了，統(tǒng)一掛牌兒，上面寫……
大家一起搶著說，您給我機會，讓我為您服務。您給我時間，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！
話音剛落，有人就喊，不是九家，是十家！
大家回頭一看，是片兒警永利。永利說，金鑲玉回來了，她很想跟你們一起干，不知道你們要不要？
要！要！要！
……
我已經(jīng)聽不清大家在說什么了，眼淚流得嘩嘩的……
我知道，做夢容易實現(xiàn)難。但是，只要心誠只要干，美夢定成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