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中人物所拿物品為湯婆子，下文中會涉及
文 | 額爾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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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在舊石器時代，北京人就已經(jīng)會使用和控制火了，考古學家曾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，北京人用火來燒烤食物、照明和取暖。在這一時期的居住遺址內(nèi)，還發(fā)現(xiàn)過用火的燒土面和灶坑，可以推斷，那時候的人們主要是通過燒火取暖。
春秋時期，開始使用器具燒炭取暖，用具的名稱叫做燎爐。燎爐一般附有炭箕，用來轉移火種和添加木炭。不過，此時的人們已經(jīng)聰明了許多，御寒取暖的方式也不僅僅是燒炭取暖這一種。
燎爐
供烘烤或取暖用的爐子。宋蘇轍《龍川別志》卷下：“ 雄州諜者常告，虜中要官閑遣人至京師造茶籠燎爐?！?宋王安石《書定林院窗》詩：“竹雞呼我出 華胥 ，起滅篝燈擁燎鑪?！币嘧鳌?燎鑪 ”。燎祭用的大火爐。宋孟元老《東京夢華錄·駕詣郊壇行禮》：“南壝門外，去壇百馀步，有燎爐高丈許，諸物上臺，一人點唱，入爐焚之。”
古代經(jīng)歷了幾次升溫降溫的過程，比如春秋戰(zhàn)國時楚國的溫度要遠遠低于現(xiàn)如今的武漢等地（葛全勝《中國歷朝氣候變化》），而明清時期的傳教士甚至在華中地區(qū)留下了零下18度的觀測記錄。加上楚地降雨量大，潮濕度高，體感上很濕冷，在那些時期，冬季的難受程度不亞于北方。楚人為了御寒就會選擇在冬季吃一些養(yǎng)生的食物來補充熱量。平民一般會用鬲，貴族則用陶或者銅鼎來烹調食物，雖然材料不同，但都是在器皿下通過柴和炭生火，做出來的食物有點像我們今天吃的火鍋，或者是燉菜。在食物的選擇上，會挑一些性暖的，比如生姜、羊肉和狗肉等。除了吃以外，楚人還會飲酒抗寒保暖，當時的人們早已發(fā)現(xiàn)了酒的這一特點。
古人當然也知道，除了火可以取暖之外，還能依靠光照。利用太陽能并不是我們今天的人才有的想法，很早以前，人們發(fā)現(xiàn)光照可以取暖之后，蓋房子的時候都會讓房屋的門口朝向南方，這樣可以讓陽光直射到屋內(nèi)。為了防塵和進一步御寒，人們還會在屋頂設有竹質頂棚或樓板。
秦朝時，在貴族以及皇宮內(nèi)又出現(xiàn)了“壁爐”和“火墻”等用以取暖?？脊艑W家在咸陽宮遺址的洗浴池旁邊發(fā)現(xiàn)有三座壁爐，其中兩座供浴室使用，第三層則接近最大的一室，應該是秦皇專用的。壁爐里主要是用燒炭來御寒，并且將出煙孔放在室外，避免炭煙中毒。另外在秦興樂宮遺址中還發(fā)現(xiàn)了火墻的做法，即用兩塊筒瓦相扣，做成管道包在墻的內(nèi)側，與灶相連通，已經(jīng)具備了火炕、暖氣的雛形。
火墻在中國已有悠久歷史。西安閻家村漢代建筑遺址的爐灶，其排煙道先曲折，后直上通于戶外，近似后世的火墻?；饓τ蔂t膛、火墻體和煙囪三部分構成。爐膛可設于火墻體內(nèi)，也可緊貼火墻體設置,形成連墻爐灶?；饓w中設曲回煙道，常砌成空心短墻。墻內(nèi)可砌成豎洞、橫洞、獨洞、花洞等多種形式的煙道。熱煙氣在墻內(nèi)流程長，則蓄熱時間長，熱效率高，散熱均勻。煙囪是火墻的排煙通道，應有足夠的高度?；饓Φ臓t灶可以做飯，熱煙氣則通過火墻體供暖?；饓€可兼作隔墻，但不允許作承重結構。
漢武帝時建立了一座溫室殿，位于前殿之北，冬天時供皇帝居住，在殿內(nèi)設有各種防寒保暖的特殊設備，《西京雜記》記載：“溫室殿以花椒和泥涂壁， 壁面披掛錦繡，以香桂為主， 設火齊云母屏風，有鴻羽帳，地上鋪著西域毛毯?！蔽囱雽m溫室殿是公卿朝臣議政的重要殿所。而皇后的宮殿則主要通過花椒和泥涂抹來取暖，被稱為“椒房殿”。當然，到后來，“椒房”幾乎成了皇后的代稱，成為后宮女權的象征。
椒房殿為西漢未央宮皇后所居殿名，椒房殿亦稱椒室。因以椒和泥涂墻壁，取溫暖、芳香、多子之義，故名。后亦用為后妃的代稱。椒房殿有兩處所在，一在長樂宮，另一處在未央宮。古書中有記載：“椒房殿,在未央宮,以椒和泥涂，取其溫而芬芳也?！?/span>
唐宋時期，中國封建社會發(fā)展到了鼎盛階段，經(jīng)濟和科技都達到了一定高度，因此在取暖設備上也有了較大改進?！堕_元天寶遺事》記載“西涼國進炭百條，各長尺余。其炭青色，堅硬如鐵，名之曰瑞炭。燒于爐中，無焰而有光。每條可燒十日，其熱氣逼人而不可近也。” 看來，那時連皇宮中的炭都很傲嬌。唐代時，人們還發(fā)明了手爐，橢圓形的銅質爐內(nèi)放火或者尚有余溫的灶灰，爐子外加罩。
宋朝時，官員和皇帝使用的炭更加考究了?！端问贰な池浿尽分杏涊d，“京西、陜西、河東運炭至京師，薪以斤計一千七百一十三萬，炭以秤計一百萬”。不僅如此，進貢的炭還要制作成野獸的形狀。南宋時更加是紙醉金迷，宋高宗甚至要求進貢的炭必須是“胡桃文鶉鴿色”，炭火是用來燒的又不是把玩的，可竟然還有紋理和成色的要求，簡直可笑之極。
古時的人們還會穿著紙衣。說起紙衣大家可能會疑惑，紙做的衣服怎么取暖，其實這對于當時一些貧苦人群來說也是無奈之舉。唐宋時期，農(nóng)田大多用于種糧食，麻的種植就相對減少了。此時造紙術卻開始發(fā)展起來，窮苦的人就不得已從中取材了。此時專門有加強御寒效果而特意加厚的紙衣，稱作“紙裘”，原料一般采用較厚而堅的楮皮紙縫制而成，質地堅韌，揉皺之后不但耐穿，還可以抵擋風寒，透氣性也相對較好，加上造價便宜，簡直是貧民士子出門必備首選之物。
紙,發(fā)明于漢代,到東晉時取代了簡帛,成為書畫的載體。到南北朝開始制紙衣,唐宋時期,制紙衣、穿紙衣更為流行。由于戰(zhàn)亂,加之官府橫行暴斂,人民缺衣少食,只好以紙為衣,漸漸的,貧民用紙衣蔽體,僧隱用紙衣修身,士兵有衣紙?zhí)状┘纂械?士大夫出行也有穿紙衣的。唐代用麻紙,纖維強度高,抗老化,防蛀蟲。宋代用樹皮紙,拉力強,耐折磨,所以麻紙衣,皮紙衣耐穿。
宋朝還有一種特殊的保暖用具，叫做“湯婆子”，有，又稱“錫夫人”、“湯媼”、“腳婆”，類似于熱水袋。一般是由錫或者銅制成橢球狀或南瓜狀的瓶子，上方開口帶有帽子，從這個口子里灌進去熱水，臨睡前放在被子里。這湯婆子不容易損壞，大多數(shù)百姓家都會有，婚嫁時還會作為送禮的物件，甚至有些湯婆子還會傳給幾代人。直到清朝甚至現(xiàn)代，湯婆子依然是百姓家的“取暖神器”。
湯婆子
湯婆子一物，在古文中有很多記載。蘇軾在寫給朋友楊君素的信里提到：“送暖腳銅缶一枚，每夜熱湯注滿，塞其口，仍以布單衾裹之，可以達旦不冷?！秉S庭堅曾作詩戲詠曰：“小姬暖足臥，或能起心兵；千金買腳婆，夜夜睡天明?！辟潎@湯婆子帶來的溫暖，會令人心感物而動，就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小姬一樣富有吸引力。南宋范成大也有一首《戲贈腳婆》詩：“日滿東窗照被堆，宿窗猶自暖如煨；尺三汗腳君休笑，曾踏靴霜待漏來?！弊詳⑺^去冬天睡覺，猶如兩腳踏霜，冷得整夜難眠。而有了湯婆子相伴，腳暖得都出汗了，早晨日上三竿也還賴在床上，不想掀開暖暖的被窩起來。
對于長期處在寒冷環(huán)境下的蒙古族人來說，顯然比南方中原人士更需要保暖。古代蒙古族的主要居所就是蒙古包，在木頭制成后，用毛氈搭建，毛氈基本是羊毛、駱駝和牛的皮繩以及馬鬃尾制成，這樣搭建出來的蒙古包即保暖又方便搬運，十分適合草原游牧民族的遷徙特點。蒙古包通風保溫的效果非常好，抗風能力也很強，可以根據(jù)人口數(shù)量的多少變大或者變小，還可以根據(jù)室外溫度的變化改變厚度。蒙古族人也會通過火來取暖，只不過他們的生火材料不是炭，而是牛糞、馬糞。人們會在夏季時將牛馬的糞便收集起來，曬干后儲存，冬季時燃燒以取暖。糞便不易熄滅，污染也小，燃燒的效果與炭無異。
蒙古包包內(nèi)寬敞舒適，是用特制的木架做“哈那”（蒙古包的圍欄支撐），用兩至三層羊毛氈圍裹而成，之后用馬鬃或駝毛擰成的繩子捆綁而成，其頂部用“烏耐”作支架并蓋有“布樂斯”，以呈天幕狀。其圓形尖頂開有天窗“陶腦”，上面蓋著四方塊的羊毛氈 “烏日何”，可通風、采光，既便于搭建，又便于拆卸移動，適于輪牧走場居住。
明代時，手爐的樣式開始變得繁多起來，也愈發(fā)小巧，可放在袖中。明朝時人們越來越懂得享受與養(yǎng)生，在手爐中除了放置取暖的炭灰，還會放些香薰和藥材，手爐逐漸成為貴族把玩的藝術品，材料和做工也逐漸考究起來。
清朝的皇宮中有暖閣，就是根據(jù)火炕原理改造成的地下火道，《宮女談往錄》中，慈禧太后身邊的宮女就回憶道：“宮殿建筑都是懸空的，像現(xiàn)在的樓房有地下室一樣。冬天用鐵制的轆轤車，燒好了的炭，推進地下室取暖，人在屋子里像在暖炕上一樣。”
為了保障取暖，宮里還專門設置了負責供暖事宜的機構，稱作“惜薪司”，這個職位的官員雖然職權少，但是非常有地位，因為他可以在御前侍候，有著“近侍牌子” 之稱。這個部門在康熙后改稱為營造司，隸屬內(nèi)務府。
此外，室內(nèi)也會設有熏籠。熏籠的起源已經(jīng)很難考證，不過在東漢的《說文》中有關于熏籠的注釋，唐代的自居易在《宮詞》一詩中寫道：“紅顏未老恩先斷，斜倚熏籠坐到明?！毖\分為盆和籠兩個部分，制作十分精美，大的熏籠達數(shù)百斤，有一米多高，有的甚至是青銅鎏金的，還有琺瑯的。在太和殿、中和殿、保和殿、乾清宮、坤寧宮等處都設有熏籠，熏籠有大有小，樣子十分華麗。
清中期 銅鎏金掐絲琺瑯花卉獸耳三足熏爐
縱觀歷史，在取暖這樣的事情上，也是分三六九等。有錢的人可以挑炭的成色，使用精心制作華麗的器具，而窮人就只能是“朱門酒肉臭，路有凍死骨”，貧寒的士子們也只能借著“安得廣廈千萬間，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”等詩句，發(fā)發(fā)牢騷罷了。
（編者在原文基礎上有所改動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