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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界限 邊界不清
    
 

自我界限是指在人際關(guān)系中,個體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人的責(zé)任和權(quán)利范圍,既保護自己的個人空間不受侵犯,又不侵犯他人的空間。


    從心理發(fā)展上看,自我界限是逐漸形成的。胎兒在母親體內(nèi),他感覺到和母親是一體的,母親就是他,他就是母親的一部分。出生以后,雖然在肉體上與母親已經(jīng)分開,但在心理上仍然是連在一起。沒有母親和母親的替代者,他一天也活不下去。


    隨著孩子的慢慢長大,與母親心理距離也就越來越遠。成長的過程,也就是與母親在心理上分離的過程。分得越開,也就意味著成長的越好。遺憾的是,好多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形成一種與母親一部分分開,另一部分還在一起的狀況,這是一種不安全的成長。換一種說法,就是處于這種狀況的人,他的自我與母親之間的界限不清楚。


    這種界限不清楚的狀況會投射到他的所有人際關(guān)系中。具體表現(xiàn)是:一方面,他會過多地在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內(nèi)心世界,過分的渴望他人了解自己,并過度的依賴他人,希望他人在本來該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代替自己作出決定;另一方面,他會過多的想了解別人的內(nèi)心世界,以便獲得與別人融為一體的感覺,還想讓別人依賴自己,希望參與別人即使是很私人化的決定,等等。

    在自我界限不清楚的人的內(nèi)心里,總是存在著成長與不成長之間的沖突。成長的力量是巨大的。曾經(jīng)有科學(xué)家做過植物成長的力量的試驗:用一些較薄的鐵條捆住一個小南瓜,小南瓜慢慢的長大,輕而易舉就把鐵條繃斷了。然后逐漸增加鐵條的厚度,直到鐵條的厚度到了預(yù)計值的十倍時,才沒有被綳斷。植物的成長力量都如此驚人,人的成長力量就根本無法測量了。想想一個一歲的小孩能做什么,再想想一個30歲的男人能做什么,就知道成長是怎么回事了。

    但是不成長的力量同樣也是很大的。這是因為,不成長有很多的好處。第一個好處就是安全。小孩在學(xué)步的過程中,走幾步就回頭,抱住媽媽的腿,那是為了安全,再長大一點,打開自己家的房門,看見陌生人走過,把門一關(guān),又跑回來抱住媽媽,那也是為了安全。在孩子心中,只要與媽媽融為一體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這種心理會保持到成年,一個沒有充分成長的成年人,他會下意識地感覺到,只要跟另外一個人變成一個人,就會有安全感。自我界限就在這樣的過程中變得模糊不清了。成長從來都是以喪失安全感為代價的,安全感是人的基本需要之一,其重要性僅次于人對食物和性的需要,所以對安全感的追求,可以強大到與成長的力量抗衡的程度。

    不成長或者說自我界限不清的第二個好處是,可以獲得想像的、虛假的溫情。從生理的角度看,當(dāng)我們用手觸摸邊界很清楚的物品,比如表面光滑的硬物時,我們的感覺是它是它,我是我,較少有交流的體驗。但當(dāng)我們觸摸一件軟的、毛茸茸的物品時,我們就會感覺到與該物品在某種程度上的融合和某種意義上的溫情。心理上也是如此,在我們覺得與一個人沒有邊界的時候,我們就會自然地感到來自他的溫情,即使這溫情是我們自己想象的,也可以暫時的幫助我們抵御人世間的風(fēng)寒。


    自我界限不清的第三個好處是,可以控制他人。當(dāng)然,這種控制感也是想象的,虛假的。需要這種控制感的原因是,自我界限不清的人往往都不太自信,他不能肯定別人會對他好,所以需要控制他人的態(tài)度,這樣可以讓自己感到有信心一些。


    大家已經(jīng)看的很清楚,這些好處實際上不是真正的好處。如果把安全感建立在他人身上,這樣的安全感是很不穩(wěn)定的;假想的溫情,隨著時間的推移,也會露出其原來的面孔,結(jié)果是更令人難以接受的冷漠;而假想的控制感,會使人覺得自己對他人有巨大的權(quán)利,這遲早會導(dǎo)致關(guān)系的破壞。不僅如此,在他控制別人的時候的感覺,言行舉止都會過多的考慮別人會怎么想,就好像在為別人而活著。


    只有成長本身會帶來真正的安全感。因為這種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的能力之上,所以它非常穩(wěn)定可靠。當(dāng)然,即使是一個成長得很好的人,也會需要溫情,但是他所感受到的溫情是真實的,不帶任何虛情假意。至于控制感,他可能根本就不需要(理性的控制除外,比如作為行政首腦對下屬的必要控制),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,別人對他的態(tài)度的好壞,對他的自信心沒有任何影響。

    要在心理上劃清與他人的界限,非一朝一夕之功,需要長久的努力。首先需要弄清楚的是,自己在哪些看法、情感和行為上與別人的界限不清楚。然后一條一條慢慢地在那些不清楚的地方畫上清楚的線。這樣做雖然會有些痛苦,但也會有更多的成長的喜悅。



    自我界限清楚的人,并不意味著他不需要別人,也就是說,他并非在任何情形下都自己承擔(dān)一切,拒絕別人在情感上和行動上的支持。自我界限清楚意味著一個人與他人接近,但沒有近到他失去自己的程度,也沒有近到把別人當(dāng)成了自己的一部分的程度,他還是他,別人還是別人;與此同時,他也不會離別人太遠,不會遠到喪失愛自己想愛的人的能力和可能性,在他真正需要的時候,他會從別人那里獲得不虛假的安全感和溫情。


    即使在夫妻之間、父母與兒女之間、朋友之間,每個人也都應(yīng)該有清楚的自我界限。也許會有人說,在這樣的親密關(guān)系中把界限弄得那么清楚,會不會使關(guān)系變得冷漠?回答是不會的。因為自我界限的清楚,并不意味著沒有情感。而且,兩個都有著清楚的自我界限之間的情感交流,才是最深厚、最真實和最有價值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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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我們將人們在社會上行使生存功能的主體以“自我”而稱之,“自我”在行使其功能時就同時在界定著一個界限,王杰有首歌中唱到:從此后,你是你,我是我!而這對嬰兒和很多兒童來說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,孩子的視野有如管中窺豹,所謂只見樹木,不見森林!達到“由點及面、由表及里”的成熟自我,還需要花費相當(dāng)長的發(fā)育時期(直至青春期),我們稱孩子的思維是“初級思維”,在這個模式里,你是我,我是你!
“界限”或“邊界”(border)等詞出現(xiàn)在眾多場合下,國家之爭如以色列與巴勒斯坦,人際關(guān)系如小學(xué)生與同座間劃定的“三八”線,或家有不速之客來訪,按中國的傳統(tǒng)“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!”在國外,這則屬于侵犯了別人的“界限”,再進一步,還有個人內(nèi)部的“界限”,如所受的教育指導(dǎo)自己能否超越某個道德“界限”,俗話說:兒子是自己的好,老婆是別人的好,覬覦之心,袒露無疑!但又有“朋友妻,不可欺”的說法。凡此種種,我們究竟應(yīng)該如何來理解界限的含義呢?




  一個年輕的女性病人,主要問題為皮膚瘙癢,完全不能接觸任何化學(xué)東西(如肥皂),此外還有嚴(yán)重的抑郁和人際關(guān)系障礙。仔細問診后了解到其母親因為父親拋棄了她,與女兒相依為命,但從小就非常小心地“看護”女兒,傳遞著“你爸爸拋棄了我們,所有男性不是好東西”的信息,當(dāng)病人青春期到來時,母親緊張起來,經(jīng)常翻查女兒的內(nèi)褲,偷看其日記等。




  從生理角度上來看,皮膚是抵御外界不良因素、隔絕導(dǎo)致我們發(fā)生感染的屏障,但也是通往外界的介質(zhì),通過皮膚我們感受舒適與痛苦、冬暖夏涼及鐵韌棉綿。研究表明,那些經(jīng)常為母親有皮膚接觸與那些沒有或少有皮膚接觸的嬰兒(如棄嬰)相比,后者在發(fā)育到青春期或成人后患情感性疾病的幾率明顯增加。




  原來,在嬰兒和兒童的心中,精神上的“界限”是通過具體的“軀體界限”(如皮膚)來界定的。如果母親非常小心,捧著怕化了,拿著怕摔了,孩子對外界一定是非??膳?、非常危險的印象,同時也形成不了清晰的界限,如母親可以隨便看我的日記,我也可以這樣要求別人(如果有男友的話):你的就是我的,我想到的你也應(yīng)該想到……。反之,根本就缺少皮膚接觸的人,則發(fā)展為非常孤立于這個社會的生存方式(如孤獨癥),多半有病理性的結(jié)果(如嚴(yán)重的抑郁癥和人格障礙)。50年代,印度曾發(fā)現(xiàn)一個“狼孩”,從狼群中發(fā)現(xiàn)時雖然只有5歲,以后一直按人的方式培養(yǎng),到11歲仍不能連續(xù)說話,更談不上人際交流了。我們可以說任何成人的反應(yīng)方式代表著其早年父母(或撫養(yǎng)者)對其的教育模式。




  什么時候,孩子能夠?qū)Ω改刚f:從此后,你是你,我是我!并不代表孩子不要繼續(xù)孝順父母了,更多代表父母的成功:他們?yōu)樯鐣囵B(yǎng)出一個獨立的成人,他/她將以獨立的人格說話!傳統(tǒng)中提到的君臣父子友的關(guān)系實際上全面地反映了界限的互動:君仁臣忠,父慈子孝,朋友之間,信義為上。老子早就對成熟的自我界限作出過定義:“雞犬相聞,老死不相往來!”誰能真正明了其中的微言大義,誰就參透了界限與自我的含義,簡單和通俗的說法還有:君子之交淡如水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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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自戀

    小云:我想和您討論一下自戀。雖然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文章,但我感覺,“自戀”還是一個很模糊不清的概念。最近看到一篇《文化自戀》的帖子,作者在文中把屈原描繪成一個“自戀狂”,說“這位詩人兼?zhèn)握停谑送臼б獾臅r候,對著江水高唱‘舉世皆濁而我獨清,舉世皆醉而我獨醒’自戀到除卻自己,否定一切的地步,可謂自戀之極品,可惜的是,跳進汨羅江的他,被后人祭奠的物件是俗不可耐的食品粽子……”這樣的說法,不知您是否也接受?

 

向程:借評判“古人”或“名人”來表達自己,是一種常見的現(xiàn)象。作者本人之所以使用情緒化的語言評判屈原,可能有他自己的心理原因。不過我認(rèn)為,“自戀”是人們頻繁使用的詞匯之一,也是最容易引起歧義的詞匯。當(dāng)我們用“自戀”去描述一個人時,“自戀”一詞往往可以表達完全不同意義。

 

第一種情況,“自戀”用于描述一個人對哲學(xué)意義上的“主體”的尊重——對作為“主體”的自己以及自我愿望的遵從、理解、接納和堅持。這里的“主體”就是指具有獨立性和完整性的自己。當(dāng)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說一個人“特別自我”或“我行我素”時,就是在描述這種意義上的自戀。從這個角度說,每一個人生存的本質(zhì)都是自戀的,都是為自己而存在的,都得表達自己存在的意義。如果在這個層面使用“自戀”一詞的話,即使把“屈原”說成是自戀的典范,也是沒有問題的。只不過我們需要明白,在《文化自戀》一文中,作者本人也是在借“評判屈原”進行“自戀性”表達。

 

小云:同意!第二種情況呢?

 

向程:使用“自戀”的第二種情形,與其說是在描述自戀,不如說是在借用“自戀”一詞來描述一個人“外向型”的氣質(zhì)類型和“富有影響力”的人際關(guān)系特征。人們傾向于把那些在人際交往過程中處于“最耀眼的位置”、“倍受關(guān)注的位置”或“支配者位置”的人說成是自戀的,而不會把“關(guān)注者”和居于“從屬位置”的人看作自戀,這似乎只是一種文化習(xí)慣,而不是在界定自戀。正如在“紅花”與“綠葉”的關(guān)系中,我們會傾向于認(rèn)為“紅花”是自戀的,而“綠葉”不是自戀的。實際上,一個人是否自戀,與他們在人際關(guān)系中所處的位置和角色無關(guān)。我們以后會發(fā)現(xiàn),那些充當(dāng)“綠葉”的人,也有可能是極端自戀的。

 

小云:您的意思是說,一個人是否自戀,與生活中關(guān)于自戀的語言習(xí)慣關(guān)系不大。那么,從精神分析的角度看,到底什么是自戀?心理學(xué)是否對自戀有一個清晰的界定?

 

向程:有!許多人都提到“自戀”一詞的出處:“自戀”這個詞匯和很多文化名詞一樣,源自英文“narcissism”,直譯成漢語是水仙花?!皀arcissism”來源于一個凄美的古希臘神話:美少年納喀索斯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,便愛上了自己,每天茶不飲飯不思,憔悴而死,變成了一朵花,后人稱之為水仙花。其實,這個神話故事已經(jīng)對自戀進行了清晰的界定:自戀的人就是把自己作為愛的對象的人。

 

精神分析對自戀的經(jīng)典定義,是指一個人的“力比多”(本能性能量、原始生命力、愛的能量)從客體身上撤回并轉(zhuǎn)而投注于自己。自體心理學(xué)家海因茲·科胡特則認(rèn)為,一個向別人投注自戀型利比多的人,正是在自戀地體驗別人,他們把別人作為“自體客體”來體驗。說的都差不多,不過我傾向于接受弗洛伊德的定義。弗洛伊德把自戀的人比喻成“睡覺”或“生病中”的人,我個人覺得,把自戀比喻成“生病狀態(tài)”是比較貼切的。當(dāng)我們生病的時候,我們對外部世界的興趣就會極度下降轉(zhuǎn)而全神貫注于自己,這就是自戀狀態(tài)。其實,自戀這一經(jīng)典定義與美少年納喀索斯的神話是一致的。

 

小云:這樣定義的自戀,似乎要比一般意義上的自戀,范圍小得多了。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,似乎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處在自戀狀態(tài)。我想,按照弗洛伊德的這個定義,要是一個人總是處在自戀狀態(tài),是否意味著他(她)不具備關(guān)愛別人的能力?是否就意味著他(她)將不能夠與別人建立關(guān)系?

 

向程:自戀者總是全神貫注于自身而無暇他顧,他們將自身作為“愛的對象”而不會真正關(guān)注別人的存在。我強調(diào)的是“真正”二字,從表面上看,自戀者有可能是極其關(guān)注別人的人。自戀者類似于一個躺在母親懷里的嬰兒,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需要,并期待得到滿足。他的目光盡管無時無刻地投向母親,但他并不真正關(guān)心母親的感受,更不會理會母親的痛苦與快樂,他只是試圖通過母親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東西。最極端的情況是,在自戀者的精神世界中,客體——那個區(qū)別于“我”而“獨立存在”的世界——是不存在的,這個世界是與我“共生”在一起的。

 

所以可以說,自戀者缺乏愛別人的能力,但這不等于,他們不能夠與別人建立關(guān)系。自戀者能夠與別人建立關(guān)系。只是,自戀者與別人建立的關(guān)系與通常意義上的人際關(guān)系有很大的不同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 (二)

 

小云:自戀既然會涉及人際關(guān)系,那么我想知道,一個人表現(xiàn)出自戀,是否有特定的條件?在人際關(guān)系的范圍上是否有一些限制?

 

向程:嗯,其實這是一個重要問題。自戀是一個存在于親密關(guān)系中的問題。就普通的人際關(guān)系而言(譬如:業(yè)務(wù)交往關(guān)系、職業(yè)交往關(guān)系),自戀者與普通人沒有明顯的區(qū)別,他們的大多數(shù)人并不缺乏人際關(guān)系的適應(yīng)能力。但是,當(dāng)這些關(guān)系發(fā)展成為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(guān)系時,自戀的人格特征就會充分地表現(xiàn)出來。換句話說,自戀是一個產(chǎn)生在親密關(guān)系中的人格特征。自戀行為,主要表現(xiàn)在戀愛關(guān)系、婚姻關(guān)系、親子關(guān)系及家庭關(guān)系中。

 

不過,某些情況下,自戀也可以通過“投射”而“移置”到普通的人際關(guān)系中來。譬如,在某些個人情感成分比較多的“上下級關(guān)系”或“同事關(guān)系”中,在心理醫(yī)生與患者的“治療關(guān)系”中,自戀也會有充分的表現(xiàn)與發(fā)展。

 

小云:在您所說的這些親密關(guān)系中,或者在一個“投射”出來的親密關(guān)系中,一個自戀的人到底有怎樣的心理特點和行為表現(xiàn)呢?

 

向程:概括地說,“邊界模糊”、 “無助與控制”、“專注與依賴”,這些就是自戀型人格患者在人際關(guān)系上的典型特征。其中,“邊界感缺乏”可能是最基本的特征,這一特征在日常生活中往往有淋漓盡致的表現(xiàn)。譬如:一位母親走進女兒的房間,拉開抽屜偷看女兒的日記;一位丈夫喜歡察看妻子的手機短信或通話記錄,即使當(dāng)著妻子的面也這樣做;一位老母親(不敲門)徑直走進兒子兒媳正在睡覺的臥室,或者過渡關(guān)注兒子兒媳之間的私生活;一位70歲的姥姥在和17孫兒一同用餐時,總是為孫兒挾菜,指揮孩子吃這吃那,搞得這個孩子無所適從……凡凡此種種,均屬于邊界感缺乏。

 

如果那一天,你發(fā)現(xiàn)某個同事習(xí)慣于把你的辦公室的沙發(fā)當(dāng)成床來使用,并表現(xiàn)出嬰兒般的情緒,說明她對你就有自戀性投射。

 

小云:那么,假如一位妻子因懷疑自己丈夫有外遇,私自偷看丈夫的聊天記錄或手機通話記錄,這種行為難道就是自戀行為嗎?

 

向程:不一定!當(dāng)事人是否存在“邊界感缺乏”是自戀的一個重要判斷依據(jù)。這其實有些復(fù)雜。如果你丈夫確實有外遇的跡象,如果通常情況下你并沒有偷窺丈夫通信記錄的習(xí)慣,只是在某件事情的刺激下才這樣做,那就與自戀無關(guān)。因為,你出于想搞清楚某個事情的真相去做這個事情,并不意味著你沒有邊界意識。你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一個證據(jù),以便做出一個關(guān)于婚姻的選擇,而在你主觀認(rèn)識上也認(rèn)為這樣做是對別人隱私和空間的侵犯。正因為你有邊界意識,你才會偷偷地去看嘛。

 

相反,那些聲稱自己和丈夫之間沒有任何隱私,或者聲稱自己和父母之間沒有隱私,并以所謂“絕對坦誠,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”為生活信念的人,反而可能是“邊界意識缺乏”的表現(xiàn)。

 

小云:假如我拒絕自戀者的這種行為,不允許他突破我的個人空間,會怎么樣?反過來,假如我接受自戀者這些超越邊界的行為,又會怎么樣?

 

向程: 如果你接受,她就會自以為是自我陶醉。至于你會如何?就要看你處在什么心理角色上了!如果你是他的“母親”,他是你幾個月大或者一歲左右的“孩子”,沒有問題的,否則,你就會有“被侵犯”的感覺。你會覺得他不尊重你,他在控制你,他很自私。這個時候,他就是一個善意的、粗暴的侵略者和控制者,他是一個操控者,你就是那個在情感上被操控、被敲詐的人。

 

如果你拒絕,自戀者就會表現(xiàn)出嬰兒般的無助、憤怒、敵對,并轉(zhuǎn)化為進一步的控制和糾纏,你將難以擺脫。這就是自戀者的第二項行為特征——“無助與控制”。

 

小云:為什么要使用“善意”這個詞?

 

向程:因為他并不想真正傷害你呀!其實,自戀者僅僅因為自己有“嬰兒般的無助感”才控制你的,就像一個孩子因為感到害怕才緊緊抱住媽媽不放,他們絕無主觀上的侵犯動機。要知道,在自戀者的主觀世界里,并不覺得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,也不覺得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,他和你處在“共生狀態(tài)”,他是你的一部分,他會不自覺地把你當(dāng)成他自己的母體?;蛘邇蓚€人互為母體,彼此都是對方的一部分。在旁人眼里,似乎自戀的人沉迷于一個難以實現(xiàn)的理想中,那就是:把兩個或者更多的人變成一個人。

 

為了描述這種關(guān)系中的“母體”特征,海因茲·科胡特使用了“自體客體”概念。科胡特的“自體客體”指與“自體”處在未分化狀態(tài)的“客體”。我們不禁要問,一個人(自體)什么時候與另外一個人(客體)處于未分化狀態(tài)?當(dāng)然是嬰兒哺乳期。在這個時期,嬰兒和母親就處在共生狀態(tài),嬰兒腦海里的母親(意象)就是他的母體,母親就是最早的“自體客體”。如果一個人與母親的關(guān)系停留(固著)在這樣一個共生狀態(tài),這個母子共生時期的“母親圖像”就會以“自體客體意象”的形式保留在記憶中。以后,當(dāng)這個母親圖像向外“投射”或“移置”到一個與自己有親密關(guān)系的人身上時,這個人就成了他的自體客體。

 

小云:按照您的說法,一個自戀者對親密關(guān)系中的對象的控制,來源于內(nèi)心的無助和無力,本質(zhì)是嬰兒期“母子共生狀態(tài)”的行為表現(xiàn)。畢竟,現(xiàn)實中的對象不是真正的母親,自戀者也不再是嬰兒,所以,被自戀者控制的大多數(shù)人肯定會選擇逃離,或者想辦法抵制這種控制行為。那么,當(dāng)我們不去理會、不去迎合自戀者超越邊界的控制行為時,自戀者會有怎樣的選擇?

 

向程: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的話,他們會頑強的阻止你這樣做,而他們用于阻止你和他分開的殺手锏有兩個:一是無助與討好;二是憤怒與糾纏。前者可以叫做“軟控制”,后者叫做“硬控制”,而這兩條都足以讓你放不下,走不掉。如果你恰恰又是一個愧疚感很深的人,或者你也是一個自戀者,你將難以收拾這個局面。

 

小云:我咨詢過一個20多歲的小伙子,他說他和女朋友戀愛都快一年了。他的女朋友要和他分手,但他一直不愿意放手,理由是他愛她。

 

小伙子說:“我們雖然說分開了,但我每天都接她下班,我一直堅持像原來一樣對她,給她買早餐,我看她太累我心痛她,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她都不反對。我也嘗試過幾天不找她,但我始終放不下。昨天我聽見她和她朋友說幫她介紹一個男朋友,我就問她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分開了。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。我問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,她就說她說不清楚。她說我羅嗦。她說她可以理解和一個羅嗦的人過一輩子是一個什么樣子。我老是付出沒有回報真的受不了。昨晚給她打電話準(zhǔn)備把事情說明白,但她有事情,我就叫她忙完了回電話。但她一直都沒有打。不知道她是在逃避還是在考慮?!弊詈螅』镒诱f,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只要不談感情的事情就很開心,但一談到感情,女朋友就會和他不歡而散。

 

向程:是啊,這個小伙子就是在用“軟辦法”控制他所謂的“女朋友”。無論是幫女朋友買早餐還是做力所能及的事情,都是在“討好”而已。他和女朋友在一起時,總要談感情問題,反復(fù)追問,這叫做“糾纏”。表面上關(guān)心女朋友的行為和情感,實質(zhì)上是自己心理沒底,沒有安全感,是討好。這些行為不是對對方的愛和尊重,而是指向自我滿足的自戀行為。這種情景好比一個小孩子和他母親的關(guān)系,屬于典型的自戀型障礙。

 

小云:我感覺,小伙子在情感上非常專注于他的女朋友,并且依賴于女朋友對他的態(tài)度,十分敏感,十分痛苦。專注,是否也是自戀者的一個重要的人格特征?而且,許多人對情感專注是持肯定態(tài)度的,這和自戀又有什么不同?

 

向程:是的。在愛情關(guān)系中,情感專注是重要的關(guān)系特征之一。愛情就是“發(fā)生在性吸引基礎(chǔ)上的高度的情感專注”。不過,要是一個自戀的人對你產(chǎn)生了情感專注,那可是你的不幸!因為,在自戀者的情感專注中,缺乏對客體(對象)的關(guān)愛和體恤,更缺乏對客體的獨立價值的理解和尊重,他們僅僅是基于依賴和自我滿足。自戀者在親密關(guān)系中,只有依賴和自我滿足,沒有別的。

 

進一步考察自戀者“專注與依賴”這一特征,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,專注是一種形式,依賴才是本質(zhì)。自戀者之所以專注于你,并不是他懂得忠誠,或者對你有責(zé)任心,也不是欣賞你的價值,更不說明你特別有魅力,而是因為你就是他的“自體客體”,你就是他的母體,你就是他生活的全部,你就是他唯一的世界。自然,你也就是他唯一可以依賴的對象了。

 

因此我們會得出一個結(jié)論:一個向別人投注自戀型力比多的人,他們把別人作為自體客體來體驗,他們不能依靠自己的其他外部資源來構(gòu)建生活的意義,因而會出現(xiàn)對某個單一對象的強烈的情感依賴,因而表現(xiàn)出專注,那個被依賴被專注的人,不過是他的自體客體而已。我在咨詢面談中經(jīng)常會聽到這樣的表白:“他要和我離婚!他真的不愛我了,他對我不好,他對我不負(fù)責(zé)任,他是一個討厭的人,但我真的離不開他!沒有他,我就活不下去了!”表達的就是這種性質(zhì)的依賴,這是一種極端矛盾混亂的情感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(三)

 

小云:我們常常看到這樣一種描述,那就是,極端自戀的人往往都是一些自以為是的人,他們沉迷于自我陶醉,他們好像有強烈的自我表現(xiàn)欲,他們通過表演,從別人那里獲得注意與羨慕;他們似乎一貫自我評價過高,自以為才華出眾、能力超群,常常不現(xiàn)實地夸大自己的成就,傾向于極端的自我專注;喜歡做海闊天空的幻想,譬如幻想自己成就輝煌,榮譽和享受接踵而來;他們常常自負(fù)傲慢、妄自尊大等等。我想確認(rèn),這些特征是不是我們說的自戀?

 

向程:自以為是、自我中心、自我陶醉、自我炫耀、神經(jīng)質(zhì)的自我表現(xiàn)欲、莫名其妙的自我感覺良好,這的確是自戀者的典型特征之一,不過這是現(xiàn)實生活中“幸運”的自戀者的特征。而那些運氣不好的(不幸的)自戀者身上,卻看不到這些。

 

小云:您所說的幸運與不幸,指什么?

 

向程:自戀者需要一個母體,當(dāng)他們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找到了一個“理想的”母體,并建立了一種穩(wěn)定的親密關(guān)系譬如婚姻關(guān)系時,他就是一個幸運的自戀者;如果他沒有這樣的運氣與那個理想中的母體相遇,就是一個不幸的自戀者。從理論上講,一個幸運的自戀者,存在一個夸大性、展示性的自我,自我感覺良好。不過我們要注意,這種自我感覺良好是建立在母體對她的贊許和情感反映基礎(chǔ)上的,如果母體對她不做出反映,他可能會立即陷入沮喪與焦慮。

 

小云:是否可以說,幸運的自戀者需要生活在贊許、表揚和高度關(guān)注當(dāng)中,只有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們才會自我感覺良好,否則就會走向反面?

 

向程:當(dāng)然!假如我們用“真乖”、“真勇敢”、“了不起”、“好聰明”這樣一些詞匯去夸獎一個正在騎玩具車的兩歲小男孩時,會發(fā)生怎樣的情況?他會一下子覺得自己就是能干,就是聰明,就是了不起!他會興奮地?fù)u晃著自己的身體,并可能像我們期望的那樣把這玩具車騎得飛快。當(dāng)然,也可能因為用力太猛頭部撞墻血流滿面而收場,不信你去試試!

 

幸運的自戀者的表現(xiàn)好比小孩子身上的“人來瘋”,他們的“自我感覺良好”是一種主觀的感受,并沒有什么客觀的事實依據(jù)。那些在比較關(guān)注自己的人面前莫名其妙的自夸,那些聲稱自己簡直就是天才,那些吹噓自己可以勝任“國務(wù)院總理”職務(wù)的人,都是夸大性自我的展示。

 

我曾經(jīng)有幸被邀去聽一位據(jù)說很有學(xué)問的了不起的“心理治療家”的課程,這位專家首先聲稱“中國沒有心理學(xué)家”,繼而大聲地說“如果要說有的話,就我一個!”,接下來,他闡述了“語言不是心理學(xué)的研究范疇”,以此來批駁某某大學(xué)心理學(xué)院院長是“心理學(xué)外行”。但是,當(dāng)問及他的自己理論創(chuàng)見時,這位民間心理大師振振有詞地說起他的考古心理學(xué):“我的理論已經(jīng)在19世紀(jì)某某大師那里得到了驗證”。這就是一個幸運的自戀者的自我表達。只不過,這種幸運通常是暫時的。

 

小云:好像有點像一個躁狂型精神病患者的表現(xiàn)。我在懷疑——,這個人的表現(xiàn)是否屬于精神性的癥狀,有妄想癥狀。也許我們需要區(qū)分,夸大性自我與精神病人的狂妄自大(妄想)的不同。您說呢?

 

向程:自戀者的“夸大性自我表達”與精神病人的“妄想”有本質(zhì)的不同,在臨床上也有可以識別的界限。一般說來,夸大性自我感覺的產(chǎn)生是有條件的,即,夸大需要母體的存在。這里的“母體”可以是一個高度投情的人,一個傾聽者或崇拜者,也可能是一個舞臺,一個講臺,一大群聽眾或觀眾,一幫“粉絲”。自戀者盡管夸大,但仍然是現(xiàn)實范疇的主觀體驗。而精神病人的妄想則不需要這樣的條件,他們不需要任何客體,不需要別人的確認(rèn),不需要對象的反映和卷入,他可以自言自語。嗯——,精神病人的妄想完全是超現(xiàn)實的,他會把想象當(dāng)成真實。另外,自戀者的夸大性自我是一種瞬時或者即時體驗,當(dāng)脫離了母體(自體客體)的關(guān)注和反映后,當(dāng)事人并不繼續(xù)處在夸大性自我狀態(tài)——當(dāng)他們脫離了母體的關(guān)注和反映后,自戀者通常又會陷入無助、沮喪自卑或恐懼之中。

 

小云:啊!我明白了,一個自戀的人會說,我在音樂方面是個天才,只要我愿意,我就是一個天才(其實不是一個天才)。一個瘋子可能會說,我在音樂方面就是天才,已經(jīng)是個天才,你看我敲一首我自己創(chuàng)作的曲子(實際只是在敲打一只飯碗),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?。〖词箾]有人聽他的敲打,還是會敲打,是吧。

 

向程:對,一個瘋子即使沒有人在場也會敲打那只飯碗并覺得美妙無比。而自戀者這時可能正眼巴巴地等待他的“母親般的”妻子趕快回家。 “夸大性自我”和“理想化雙親”是自戀者核心自我的兩個主要成分:當(dāng)他們處在被母體的關(guān)注、包圍、反映當(dāng)中時,他們覺得自己是了不起的,完美的,自我中心的。但另一方面,他又覺得我的“母體”是絕對理想的、完美的、超能的。我之所以覺得自己完美,那時因為我有一個完美的母體。用一句話說:母體——你是完美的,但我是你的一部分!

 

小云:這種現(xiàn)象似乎在兒童身上能夠看見,許多孩子在與同伴交流時,都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的父母與別人的父母做比較,并因父母的“了不起”而自豪。我曾看見兩個小男孩在一起游玩,一個男孩說:“我爸爸有門那么高!”,另一位孩子說:“我爸爸有燈那么高!”,聽了這話男孩馬上接嘴說:“我爸爸有房子那么高!”真有趣!這就是您說的“理想化雙親”了。

 

向程:對,自戀者就是這樣的表現(xiàn)。不過我要澄清一點,小孩子身上的這種表現(xiàn),屬于正常的自戀,并不構(gòu)成心理障礙,因為小孩子原本就是自戀的,這種關(guān)于“夸大性自我”和“理想化雙親”的感受,是幾乎每一個人在幼年都有過的體驗。只是,當(dāng)我們不再是孩子,我們?nèi)匀怀撩栽谶@種感覺當(dāng)中,才是一個問題。

 

小云:有什么問題呢?找一個“母體”,找一個“自體客體”不就好了么?

 

向程:就親密關(guān)系的某一個時期或者某一段來說,這似乎沒有太大的問題。譬如一個自戀的男人,他可以在25歲時遇到一個“母親般”的做他的妻子,并沉迷在所謂幸福滿足的感受當(dāng)中,但他卻保證不了35歲或45歲時仍然有這個福份。當(dāng)自己的孩子出生,妻子更多的將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或事業(yè)上以后,他就會面臨母體喪失。或者,當(dāng)這個“又當(dāng)妻子又當(dāng)媽”的女人心理成長了,不再像對待兒子那樣對待自己的丈夫,決定要為自己而活的時候,這個男人就會出現(xiàn)問題。

 

所以很遺憾,在現(xiàn)實層面,自戀者對母體的依賴常??赡苁菬o效的。真正的母體(自體客體)只有一個,那就是他兒時的父母,其他都不過是臨時的“替身”而已,即使是他的現(xiàn)在的父母,也不再是當(dāng)初那個母體。我的意思是說,除非這個母體就是他親生父母,而且除非他始終是一個嬰兒(這顯然不可能),兩個條件缺一不可,否則,自戀者尋找永遠的母體的夢想終究會破滅。所以,為了穩(wěn)妥一點過日子,自戀者必須成長——在心理上完成與母體的分離,成為一個獨立的人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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