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處邊緣地帶
莊子一生沒有當大官,不愿意當。
可是他的朋友惠施卻在梁國的做相,等于現(xiàn)在在一個小國做總理,官大著呢。
近段時間莊子沒事干,就去找惠施玩。他不急,一路上游山玩水,看花賞月,很久還沒有到達粱國的首都。
有人就對惠施說:大人,你知道嗎?我聽說莊子這次來,不是來找你玩的,而是打算取代你的相位呢!
惠施嚇了一跳,覺得莊子的本事比自己大,來奪他的相位不是沒有可能。
于是立即派人在都城內(nèi)尋找莊子,找到了想勸勸他:朋友妻,不可欺;朋友官,不可鉆嘛。
尋找了三天三夜,沒有找到。
第四天,莊子突然出現(xiàn)在惠施面前,說:聽說你在到處找我,我來了,說吧!
惠施一下不知怎么開口,就指著桌子上的酒杯說:我們先喝酒吧!
莊子說:南方有一種鳥,名叫鹓鶵,你知道嗎?這種鳥從南海出發(fā),飛往北海;不是梧桐樹不肯停下來歇氣,不是竹葉一類的食物它不吃,不是甘美的泉水它不喝。而這時,貓頭鷹得到一只腐爛的老鼠,見鹓鶵飛過,仰頭看著發(fā)出一聲威嚇:呸!老朋友,今天你也想用你得到的相位來呸我嗎?
莊子很幽默,愛編有趣的寓言故事來表達心意?;葑勇牫鰜砹?,莊子把自己比作鹓鶵,把他惠施比作貓頭鷹,把他的相位比作一只死老鼠。很明確地告訴他,他莊子對那只死老鼠聞都不想聞一下。
惠子放了心,又有些尷尬,說:不說這事!不說這事!
然后,高高舉起酒杯,說:我們喝酒,喝酒!
莊子的話是真的。他真的不想當官,不想大富大貴。
各國爭霸,戰(zhàn)亂不斷,官場里的水深得很,他不想渾水摸魚,弄臟自己的手。
在這樣的亂世,即使進入政界,他也根本不能按自己的主張治理國家,不如茍全性命于亂世。
他和別人不一樣。
孔子就熱衷于當官,他說過,能夠得到財富,讓他做一個趕車的他也愿意。他還想通過從政來實施自己的政治主張,后來不得不帶著學生周游列國,花費了十多年,結果受盡屈辱,敗興而歸,狼狽得如一只喪家之犬。
而蘇秦張儀之流,為了得到一只死老鼠,游說各國,不擇手段……
他覺得可笑之極。
但是他并不仇官的,更不是見了官員就橫眉冷對。
他的朋友惠施就是一個大官,他們常在一起釣魚下棋,談笑風生。他覺得惠施做官并不影響他們做朋友。
不愿當官偏偏有人請他當官。
那天,莊子在濮水邊釣魚,草木芬芳,河風清涼,好不快樂。
楚威王派二位大夫來到他的身邊,說:先生別釣魚了吧,要釣就去釣一條大魚好了!……我們是奉楚王之命來的,請你動身到我們國都去,楚王愿意把國事托付給先生!
把國事托付,意味去做國家總理一類的大官呢。
莊子手把釣竿,目光依然飄散在河面上,說:
我聽說你們的楚國有只神龜,已經(jīng)死去三千年了。楚王將它的骨甲裝在竹箱里,蒙上罩巾,珍藏在大廟明堂之上。你們想想吧, 對這只龜來說,它是愿意死后留下骨甲而顯示尊貴呢?還是寧愿活著在泥里拖著尾巴爬行呢?
二大夫回答說:寧愿活著在泥里拖著尾巴爬行。
莊子說:你們太聰明了!
請回吧!我將照舊拖著尾巴在泥里爬行。
兩位大夫走了一段路笑著說:
這莊老師真有意思!別人求之不得的高官厚祿他不屑一顧,還給我們說那么一個有趣的故事!
幾千年過去,還有莊子一樣的人么?
還有把官位當做死老鼠的人么?
現(xiàn)在大大小小的官,多如牛毛。大家都想當官。我管理的班級, 就有班長、學習委員、團支書等七八個小官。有人說,現(xiàn)在官場固然是官場,學校亦官場,醫(yī)院亦官場,企業(yè)廠礦亦官場也,可以說無處不官場。而且,人人以當官為樂。比如,我當過班主任,當過縣里的人大代表,有人叫我阿主任,叫我阿代表,我心里怪好受呢。最近加績效工資,領導告訴我,你是中高,是按行政副處級加的呢。
為什么什么事都往官上扯呢?
我想,如果莊周先生知道這些事,一定會笑得渾身亂顫。
南宋時有一個叫周敦儒的,有一闋叫《鷓鴣天》的詞寫得不錯:
我是清都山水郎,天叫分付與疏狂。曾批給語支風券,累上留云借華章。
詩萬首,酒千觴。幾曾著眼看侯王。玉樓金闕慵歸去,且插梅花醉洛陽。
這詞很有莊子的味道,喜歡!
阿山
作者簡介
阿山,本名王若柏,衡陽縣長樂人,鄉(xiāng)村中學退休教師。湖南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已出版長篇小說《疼痛》《王船山》,亦有散文發(fā)表于《散文百家》《散文選刊》《海外文摘》《美文》《文化時報》《湖南日報》等報紙雜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