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題:蘭州牛肉拉面里的牛肉少到什么程度?有人這樣形容,一塊牛肉夠一家店用一年,一頭牛能用一代人。
據(jù)人民網(wǎng)2019年1月25日報道,蘭州牛肉拉面去年為化隆縣掙回100億元人民幣。蘭州牛肉拉面是青?;』刈遄灾慰h的經(jīng)濟支柱,這是一個只有30萬人口的國家級貧困縣。
吃苦耐勞的化隆人,從1984年起,花了35年時間,用了幾乎一半的人口,走出到全國271個縣市,開辦了4萬多家“蘭州牛肉拉面館”,去年掙回100億元錢,創(chuàng)造了著名的“拉面經(jīng)濟”,在中國餐飲史上堪稱奇跡。
但是,人們在享受化隆美食的時候,卻有個共同的不滿:牛肉太少了,一碗面里紙一樣薄的肉片,加到一起不到10克。為什么這樣少?我也是琢磨了很久,直到早起吃面,端起碗才恍然大悟。原來蘭州牛肉拉面里少牛肉,不是面店舍不得,多給幾片會虧本,而是天生就這樣風(fēng)格,基因里帶的,多放了牛肉反而不是蘭州牛肉拉面了。
為什么一碗面能扯到DNA?請看下面的分析。
——“蘭州牛肉拉面”不是“蘭州牛肉面”。
青海人做的青海拉面,怎么就成了“蘭州牛肉拉面”?這個梗如今都知道了,可是在過去30年里或許被忽視。直到都嫌牛肉太少,挑起毛病,才注意到原來是贗品,“蘭州牛肉拉面”冒用了“蘭州牛肉面”的名字,不帶“拉”字的才是正宗貨。這也算了,正主都不追究,別人也就不好說什么。只是羨慕人家“蘭州牛肉面”,碗里至少4塊肉肉,不是厚片,就是肉塊。哪像“蘭州牛肉拉面”,碗里肉片加到一起還不如人家一塊的量。關(guān)鍵是蘭州牛肉面還便宜,本市7塊錢一碗。另加肉也便宜,7塊一碟。
說白了,“蘭州牛肉拉面”是青?;〉睦妫疤m州牛肉面”是甘肅蘭州的拉面。其中,蘭州牛肉面名氣先有,蘭州牛肉拉面名氣后來?;±姘颂m州牛肉面的名氣,也反哺壯大了蘭州牛肉面的名氣。
——蘭州牛肉面創(chuàng)立于200年前。
蘭州牛肉面的歷史,要是認真起來,完全能夠追溯到喇家遺址那碗4000年前的面條。只是如今人們比較現(xiàn)實,懶得費那個腦子,就把最近的一次變革算做起源。清朝嘉慶年間有個叫陳維精的人,從河南懷慶府回到蘭州,改良了蘭州牛肉面,并且形成了“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”的統(tǒng)一標準:牛湯清,蘿卜白,辣油紅,蒜苗綠,面條黃,延續(xù)至今。還有種做法叫熱鍋子面,馬保子1915年獨創(chuàng)。兩種做法其實都是一個標準,只是名義不同。
——蘭州牛肉面1946年被于右任首次打卡,國內(nèi)揚名。
1946年9月,我國近代著名書法家,時任國民政府監(jiān)察院院長的于右任先生,視察甘肅蘭州時,吃了馬保子的牛肉面,當(dāng)場建議改“熱鍋子面”為“清湯牛肉面”。于是,蘭州清湯牛肉面始得天下?lián)P名。
——蘭州牛肉拉面出現(xiàn)在1984年。
改革開放初期的1984年,化隆縣走出了第一人。開合鄉(xiāng)一個叫韓錄的村民,跑到拉薩開個清真飯館,主營化隆拉面,后來又開到廈門等地。在經(jīng)營過程中,發(fā)現(xiàn)外面的人都知道蘭州牛肉面,不知道青海拉面,賣不過人家。就靈機一動,改名叫蘭州牛肉拉面。比人家多一個字,以示區(qū)別。就這樣換了馬甲到如今。
——拉面本是化隆窮苦人的大餐,能拿出手的最好美食,從來就是少牛肉。
化隆縣位處青海省東部地區(qū),地理位置在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結(jié)合部,海拔1800-2800米,山多水少耕地更少,八十年代人均一畝地,畝產(chǎn)小麥300余斤。在化隆一代一代人的記憶里,一碗拉面就是幸福日子,如果里面加點牛肉,指定的逢年過節(jié)才能吃到。也就是說,當(dāng)?shù)啬苣贸鍪值拿朗常簿褪桥H饫嫠阕詈玫牧?。這就是化隆拉面的基因,DNA。不像貴州的黔東南吃牛肉,做一大鍋牛癟,全村人敞開肚皮吃。那地方古來也很窮,但是草木茂盛長牛羊。化隆就不行,自古窮山惡水,不毛之地。
——偷藝蘭州牛肉面,只學(xué)來自己需要的,還是個碗里牛肉少。
蘭州牛肉面認可的創(chuàng)始人陳維精,是嘉慶年間的國家大學(xué)的大學(xué)生,畢業(yè)后分配到河南懷慶府工作。后來回蘭州創(chuàng)立蘭州牛肉面,核心技術(shù)就是借用了懷慶府的一個傳統(tǒng)美食。當(dāng)?shù)赜袀€很有名的小吃,叫做“小車牛肉”,也叫“垛子肉”。就是牛肉熬到火候,放涼后連湯帶肉自然結(jié)成一大坨坨,百十斤的樣子。就這樣一整塊,放在獨輪車上,賣肉人拿著鋒利片刀,片著菲薄的大肉片賣。垛子肉本來放料煮的爛熟,凝結(jié)后的肉湯如琥珀,肉色鮮美,直接手抓大片牛肉大口吃,爽死。
垛子肉有三個特色:一是純牛肉;二是清湯,還能濃度到?jīng)隽四?;三是片肉技術(shù),巴西烤肉那樣片大片,其實很薄很薄,蟬翼一樣。看著很壯,其實沒多少份量,因為實在的薄。
化隆拉面本來的清湯拉面,傍了蘭州牛肉面的名氣,形式上也要和人家相像。于是,就改。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很簡單,可是化隆拉面不能放那么多牛肉啊,正好片牛肉技術(shù)合適,只是比人家片的更薄。甚至有人懷疑蘭州牛肉拉面的牛肉是在凍肉上片的,其實不是,熟牛肉放涼了就很硬,只要技術(shù)過硬刀又快,就能片的很薄。
就這樣,一碗面里看著有幾片牛肉,千萬別用筷子翻攪,否則攪一圈就找不著了。就是因為太薄了,滿共就幾克。
——順應(yīng)時代潮流,凝聚一方之力。
前面介紹過化隆縣的基本概況,就一個窮,還沒資源可利用。在改革開放的上世紀八、九十年代,歷來閉塞的人們都在想著法子掙錢,當(dāng)時的化隆人能干的都干了,淘金,化隆造,鬧的全省、全國都出名??墒钦l也沒想到,最終還是靠一碗拉面,成為一縣的經(jīng)濟支柱。加和鄉(xiāng)的韓錄第一個走出去,在拉薩開了清真飯館,很快聽說廈門的穆斯林吃不到清真食物,趕去廈門專做拉面。然后去其它地方為穆斯林開面館,就這樣,生意越做越大,經(jīng)營模式也逐漸形成,就是家庭式面館。
有了成熟的商業(yè)模式,蘭州牛肉拉面的發(fā)展走上快車道,怎么擴大范圍只是個簡單復(fù)制,不會出現(xiàn)市場模仿抄后路問題,而且回民很團結(jié),生意上的糾紛完全自己處理。生意成規(guī)模后,當(dāng)?shù)卣l(fā)起大力,各項鼓勵支持政策相繼出臺,聚一縣之力,終以把拉面做成了氣候。
——貨真價實,沒添加,沒摻假。肉是好肉,面是好面,湯是真湯。
蘭州牛肉拉面被各地吃貨們接受,不僅僅是便宜,幾塊錢一碗,經(jīng)濟發(fā)達地區(qū)也就十幾塊一碗。而在于它的突出特色,主要說三個:
●味道純正,突出的牛肉味、小麥面味。尤其是這些年食物里的各種添加劑、香精香料什么寶肆虐大環(huán)境下,能吃到一碗本真食物的味道實屬難得。就憑這一點,蘭州牛肉拉面還會繼續(xù)火下去,而且市場非??春?。
●一碗能吃飽。盡管是小吃,蘭州牛肉拉面卻有著管飽的主食功能。能方便很多人的生活,忙碌中不需要找飯費時間,一碗面吃著舒舒服服,關(guān)鍵還這么便宜。
●回民信譽杠杠的值得信任。如今市場商業(yè)信譽算不上全面崩潰,但是飲食業(yè)的信譽基本玩完。人們對蘭州牛肉拉面的信任卻沒有變,任何地方任一家店,端出的拉面都是真貨,湯、面、小菜、味料,沒一絲摻假。
——缺陷美賦予蘭州牛肉拉面以美學(xué)價值。
唯一的意見就是碗里的牛肉少了。其實這在美學(xué)上大有講究,叫做“缺陷美”。譬如一位美女,長得無可挑剔。同樣一個人,長得有挑剔,胸有點小,腿有點短什么的。人們會記住有挑剔的美女,不會記住無挑剔的。這是人們審美心理特點之一。蘭州牛肉拉面恰恰吻合了這個,現(xiàn)實可以作證。人們在挑剔牛肉少的同時,并沒停止對牛肉面的享用。再說了,想要多吃牛肉沒一點問題,加多少都行,另買也是公道價,成本合到60元一斤,只要你80元。多虧是化隆的模式,把經(jīng)營成本壓倒最低。如果是其他店,這樣真正的熟牛肉,100也買不到,能買到也不夠秤,或者不是純真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