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丁老師回應我的文字很是鼓舞人。我為能有同道爭鳴而欣慰。但問題是丁老師依然未能說明“養(yǎng)生”問題。 那么,什么是“養(yǎng)生”呢?這本是道家的術語,就是通過練氣、煉丹、醫(yī)方、食物營養(yǎng)、鍛煉身體等方式,達到通經(jīng)活血,強身健體,延年益壽,乃至長生不老的目的。而先秦道家莊子更主張,遵從自然的中正之道,并把它作為順應事物的常法來護衛(wèi)自身,保全天性,不給父母留下憂患,最終盡享天年。
大家都知道,《庖丁解?!饭?jié)選自《莊子·養(yǎng)生主》?!娥B(yǎng)生主》的開頭是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無涯。以有涯隨無涯,殆矣!已而為知者,殆而已矣。為善無近名,為惡無近刑,緣督以為經(jīng),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養(yǎng)親,可以盡天年”。接下來以寓言故事(即比喻論證)論述“養(yǎng)生”問題,文段的結尾就是以文惠君的話來畫龍點睛揭示主旨的。
那么這個文段的“養(yǎng)生”到底在哪里呢?如果按丁老師的觀點認為是“解?!钡脑挘埾胂?,一位愛生、尊生的莊子會把“殺生享樂”當做“養(yǎng)生”之道嗎?我們更不能被第一段藝術性的描寫所迷惑(文惠君盛贊庖丁也源于此),因為庖丁開口就說:“臣之所好者道也,進乎技矣?!保ㄒ馑际俏乙殉搅怂囆g技巧而追求自然大道。)接下來大段講述他是怎么“游刃有余”用刀的。
“刀”與“道”諧音,用刀訣竅,正是養(yǎng)生之道——順應自然,明哲保身,延年益壽。且“刀”不僅在“用”,更在于用后的“藏”。而庖丁在用完后正好細心地“善刀而藏之”。這可不是“下意識”或“隨意”的舉動?!梆B(yǎng)生”之道,正在“用”與“藏”之間,所謂“韜光養(yǎng)晦”,“無為而治”,“運用之妙,存乎一心”。文惠君終于領悟了:“吾聞庖丁之言,得養(yǎng)生焉?!倍辉偈强粹叶∷囆g性的解牛了。文惠君也完成了從開始的“外行看熱鬧”,到最后的“內(nèi)行看門道”的認知轉變。并引領我們在精心研讀后,也達到認知的轉變與提升。因此,我認為這個文段就是以“刀”論道,深入淺出地論“養(yǎng)生”大“道”的。不知丁老師以為然否?
附 丁老師的文章:
王先生在《凱信e族》第五期撰寫的《“養(yǎng)生之道”在哪里?》一文認為,《庖丁解?!返闹攸c“在論'用刀’而不是'解?!?。閱讀之后,頗受啟發(fā),不妨也說說“庖丁解?!?,以為響應。
庖丁為何許人?答曰:君家職業(yè)屠牛手。其屠牛技術不僅爐火純青,且將臟活累活上升到了一種哲學的思考與藝術的享受。難以想象,如此敬業(yè)且享受人生之人,會對一把普通牛刀貪戀如命?聽庖丁說:“始臣之解牛之時,所見無非牛者;三年之后,未嘗見全牛也?!笨梢娮鳛橥琅J?,庖丁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宰牛,而不是保護殺牛的工具,因此,心思全部只在牛身上。待技術提高之后:“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,官知止而神欲行?!币驗閷ε5膬?nèi)部結構了如指掌,所以閉了眼,也能讓刀子游走于骨肉、筋節(jié)之間,輕重緩急,自如運行,享盡屠牛樂趣。此種感受是因為解牛的正常運行呢,還是刀刃的完好無損呢?用得著比對、分析、辨證嗎?試想,要是君讓庖丁提著那把刀去殺雞宰羊呢?庖丁在沒弄清那些動物的筋節(jié)結構之時,是小心地殺雞宰羊,完成任務呢?還是考慮如何保護自己的刀子呢?這需要證明嗎?可是先生卻十分鄭重其事地認為刀子保護重要得很,并且加以論證。
再說,先生的論據(jù)也牽強附會。論據(jù)之一說:“庖丁對話的要旨在于用刀”。真不知此話從何而出!庖丁解牛初始的“目視”,后來的“神遇”,都專注于牛本身,決不為了手中之刀如何如何才能得以保護!何況對話部分字,只占到全篇的左右,憑什么說這部分是全文的主體?論據(jù)之二:“庖丁鄭重拿自己和良庖、族庖的用刀進行對比,說明自己善于用刀。”庖丁為什么善于用刀?除了熟練的技術而外,還不是因為對工作對象徹底的掌握?“其三,從庖丁的'釋刀’到'善刀而藏’都寫庖丁對刀的態(tài)度和行為;其四,庖丁的'提刀而立,為之四顧,為之躊躇滿志’,并非因為順利解完了牛而自滿自足?!币陨鲜窍壬牧硗鈨蓷l論據(jù)。其實,只要是正常人,順利完成任務以后,都會表現(xiàn)出一種自滿自足;至于對得心應手的工具如何處置,完全是一種下意識,絕不會詳察其是否缺損然后再有所表達。論據(jù)之五更是謬以千里。君對庖丁的第一次夸贊,既是結構上承上啟下之需要,更突出了庖丁解牛的藝術人生。人生如藝術,這樣的人生不是高級的人生?不蘊含著高級的養(yǎng)生之道嗎?
就此打住,先生一定不服,說起養(yǎng)生之道,還是再先生商榷商榷。先生看重刀子,不是沒有道理,刀子的壽命與人的壽命確有某種相似之處。然而,人的養(yǎng)生之道怎么會如此簡單?
人的壽命,既有人類本身的特點,又關聯(lián)著個體遺傳。人類所賴以生存的環(huán)境,既有其一定的內(nèi)在規(guī)律,又因為所在不同,充滿了差異。每一個個體的人總是生活在一個個具體的時空之中,誰要想健康生存,除了了解自己,還需了解社會,了解自然,了解各種錯綜復雜的事物現(xiàn)象之間的相互關系。遺傳基因不同,社會地位不同,生存環(huán)境不同,生存之道能一樣么?僅僅會用一把刀就能一解百解么?況且,人類的生存不僅是一個長度問題,還有一個質(zhì)量問題。一個被奴役、搖尾乞憐維持生計的生命能與“養(yǎng)生之道”扯到一塊嗎?庖丁解牛,既是生存之道,又是人生享受,這才是一種高質(zhì)量的生存,這才算是真正領悟了養(yǎng)生之道。我想,莊子欲告訴世人的應該是這樣一種養(yǎng)生之道,君領會的也應該是這樣的養(yǎng)生之道。豈是一個“用刀”論所能說得清道得明的。
附《庖丁解?!吩模?/span>
庖丁為文會君解牛。手之所觸,肩之所倚,足之所履,膝之所踦,砉然向然,奏刀騞然,莫不中音:合于《桑林》之舞,乃中《經(jīng)首》之會,君曰:嘻,善哉!技蓋至此乎?庖丁釋刀對曰:臣之所好者,道也;進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時,所見無非牛者;三年之后,未嘗見全牛也。方今之時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,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,批大卻,導大窾,因其固然,技經(jīng)肯綮之未嘗,而況大軱乎!良庖歲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數(shù)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發(fā)于硎。彼節(jié)者有間,而刀刃者無厚;以無厚入有間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!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(fā)于硎。雖然,每至于族,吾見其難為,怵然為戒,視為止,行為遲。動刀甚微,謋然已解,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,為之四顧,為之躊躇滿志;善刀而藏之。文會君曰:善哉!吾聞庖丁之言,得養(yǎng)生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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