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季胡蘿卜
郭宏旺
老話說:冬吃蘿卜夏吃姜,不用先生開藥方。
蘿卜,真的是好東西。不過如今生活條件好,人們并不只在冬天吃蘿卜,而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得到。
胡蘿卜,也叫紅蘿卜,超市菜店里常有,餐桌案板上常見。胡蘿卜很普通卻貢獻多。
胡蘿卜,脆嫩多汁、口味甘甜受人喜愛。胡蘿卜所含營養(yǎng)成分之豐富,在蔬菜中享有盛名,在民間有“小人參”之稱。胡蘿卜具有護眼、通便、增強免疫力的功效。
常吃胡蘿卜很重要,而胡蘿卜的吃法多得不勝枚舉。
在農(nóng)村,中秋節(jié)前后,地里的胡蘿卜長到最豐美的時候,無論是形體、顏色還是營養(yǎng)價值。刨幾支蘿卜出來,用蘿卜櫻子揩擦干凈,一節(jié)琥珀色的晶瑩入口,咯嘣清脆,唇舌邊兒甘甜回味,美到心頭醉到心底。
品相最好的胡蘿卜品種是齊頭黃,橙黃色,口感清脆,上下一般粗,蘿卜頭急縮為一條細毛根,頭兒好像齊的一樣。還有一種頭又尖又細像棱錐形狀的胡蘿卜,品相很不好,內(nèi)在質(zhì)量也非常差,口感很柴,不清爽不干脆。以上這兩種胡蘿卜也正如兩種人:一種敦實齊整,清澈通透。一種精于鉆營,乏了真性情。
胡蘿卜“多才多藝”,它總能把戲演到最精彩,不論當主角兒還是配角兒。
比如吃餃子,豬肉餡兒配什么蔬菜都可以,特色各異。而羊肉餡兒必須配胡蘿卜才是正宗又地道。蒜泥陳醋的小碗中,夾開一枚羊肉餃子,皮子潔白糯潤,一粒黃褐色肉蛋滾出,冒著熱氣,肉香中又彌漫著縷縷清香,絕對是塞上的美味。
切幾段黃瓜,幾段蘿卜,幾段蔥白,蘸一碟黃豆醬,清新爽口,更宜下酒小酌?;ㄉ鄻拥陌藢毑酥校部傆写嗌暮}卜相佐。母親曾經(jīng)每年要腌兩大缸咸菜,其中一缸是整菜,里面是白生生的玉蔓菁和紅通通的胡蘿卜。
大同人愛吃一道菜,羊肝兒煎蘿卜,是絕配。再配上點兒土豆塊兒,色香味俱全,養(yǎng)胃又護眼。一道家常菜魚香肉絲,里面也得有幾絲胡蘿卜,才能活色生香,“一片煎羊肝兒下肚,一片煎蘿卜下肚,望著西天的片片白云,覺得自己心中也有一片兒一片兒的云彩在飄蕩”,一位左云籍的作家曾經(jīng)這樣寫道。
那些年,秋后起了蘿卜,母親會把一些個頭兒很小的蘿卜曬成蘿卜干。洗凈后可以直接曬,顏色淺黃;也可以蒸熟后再曬,顏色暗紅,更甜更有嚼頭兒;擦成短絲兒,曬干,裝在衣兜里就是我們的零食。
胡蘿卜曾經(jīng)有過這樣一種吃法,蘿卜切條兒,蒸熟,開水晾溫裝罐兒,放入蘿卜條兒,封好口子,數(shù)日的發(fā)酵后,便醞釀出一罐子獨特的美味濃湯。湯體顯一點稠,略微酸餿卻非??煽?,特別開胃。大熱天下地干活回來,撈一條軟糯的蘿卜,喝一口酸爽的湯,立馬神清氣爽,困乏消除一大半兒,這酸湯的味道遠遠勝過如今的酸梅湯。家鄉(xiāng)人們管這個叫“熟菜蘿卜湯”,這發(fā)酵的過程叫“漚”。
今天的我們幾乎不必再囤什么菜,無論春夏秋冬,想吃什么,超市菜店隨時賣,太方便。而那些年里,每到冬初,農(nóng)活兒完畢,母親趕緊為全家的生活備冬。茴子白切碎,焯熟,攥成疙蛋子放院子里凍上。胡蘿卜擦成絲兒,開水中焯熟,攥成疙蛋子,放屋外凍上。一冬一春過時過節(jié),吃餃子時,就用它們做餡兒。焯完蘿卜絲的那鍋水,母親不會倒掉,那里面還有蘿卜的精華存在。午飯后,母親用溫火熬這鍋湯水,到傍晚時分,原本稀稀的一鍋水便濃縮成亮晶晶的稠物,那是餳,也叫糖餳。色澤褐紅鮮亮誘人,吃黃糕時蘸上糖餳,那,不僅僅是味覺的滿足,更是心路歷程中我們歇腳的驛站。
母親到現(xiàn)在還有備茴子白疙蛋,備蘿卜絲疙蛋的習(xí)慣,當然更有熬糖餳的習(xí)慣。母親一個人能吃掉多少呢?每次母親都希望我們帶一些回來,說吃餃子吃包子時方便。如果我們不帶走,母親會很失落,唉聲嘆氣好幾天,于是就少帶一點,于是我五十大幾的人,總得把母親裝了糖餳的玻璃瓶兒,像兒時裝零食那樣兒,揣進兜里,母親便一臉的滿足一臉的陽光燦爛。
胡蘿卜伴隨著我們平凡生活的每一天。胡蘿卜多么平凡,也不一定是人們關(guān)注的焦點,而它們的貢獻卻不平凡。胡蘿卜一如普通平凡的父輩們,養(yǎng)育我們一代又一代人的童年,少年,青年,和今天。
越普通,越心甘。越樸實,越奉獻。越荒涼,越硬朗。越僻靜,越熱烈。致敬胡蘿卜。